紫禁城外，与宫门一墙之隔，住着这座城除了皇家以外最尊贵的人们，朝堂是像一块磁石，勋贵人家，依权势地位散落开，星罗棋布。

与宋氏府邸一街之隔的，是将军府萧府。

(资料图片)

宋氏世代簪缨，宋芷鸢之父，已是一品相国。但他一心为君，从不结党，称不上权倾朝野，甚至少有私交。大昭历来重文轻武，萧家三代戎马，满门忠烈，才堪堪挤入核心。

对这自沙场拼杀出来的寒门萧氏，他心中很是敬重，是以颇有交情。

但萧家常年镇守边关，这年萧将军回京述职时，带回一个年幼的孩子。

“长赢，来，快拜见你宋伯伯。”萧将军笑容爽朗。

五岁大的孩子，因出生在边关，天不怕地不怕，简直成了混世魔王。军营粗野，萧父把他带回来，想在京城养养性情。

宋府清净，绿瓦红墙，侍婢走路无声，一板一眼，全是规矩。而这相府的主人，宽袖长衫，手抚胡须，不怒自威，看得小长赢心里发怵。

自家老子的话左耳进右耳出，他不上前见礼，反而一个劲儿往后退，退，退。

“哎哟——”

就这么退着，撞到了一个软软的小豆丁，两人摔到一团。

萧长赢忙道歉，小女孩拍拍身上的灰，对两个大人行礼，眼睛一秒也没往他身上瞅。

“这是你芷鸢妹妹，以后可以一起玩。”

萧父让他见礼。萧长赢歪头看去，这妹妹俏生生地亭亭立着，比他矮了一大截。

萧长赢问，“纸鸢妹妹，是天上飞的那个纸鸢吗？”

宋父大笑，芷鸢已经盈盈一福，“是离骚中‘扈江离与辟芷兮’的芷，香草的意思。”

萧长赢一个字也没对上号，不明觉厉，想到以后一起玩，决定先收服她，拳头带着风定在她的面门：“我们军中儿郎，都是这么打招呼的！”

宋芷鸢没见过这架势，以为他要打她，忙躲到了父亲背后。

萧父上前一步按住他，赔着不是，要他道歉。

宋父替女儿摆手，“以后多相处，熟悉就好了。”

芷鸢带着哭腔，“他真粗鲁，我不！”

那晚芷鸢被父亲念叨了半天，要多陪小哥哥玩。

芷鸢懵懂地点头。

长赢也被父亲打了一顿，要他让着妹妹。

可边关长大的孩子，偏就一身反骨。

芷鸢分享她常玩的飞花令，他听不懂，也答不上来，转了转眼睛，正色道：“那个不好玩，我们来扮将军吧。”

芷鸢礼貌地答应，他立即摆出架势，要与她过招。她招架不住。

下次，芷鸢邀他下棋，说以棋盘当沙场，未等她设下埋伏，他直接掀翻了棋盘。

如此几番，终于气得她世家贵女的气度仪态全无，小粉拳全往他身上招呼。小长赢却大喝一声：“来得好！”便要还手。

芷鸢气结，“真是对牛弹琴！”却安慰自己，淑女报仇，十年不晚，不同他计较。

很快，萧父再次出征。萧长赢被留在了京城。

这日，萧长赢跟着母亲来拜访宋夫人，打发长赢去同芷鸢顽。

一进入芷鸢的院子，芷鸢便感觉到他心情不好。

他既没有翻乱她桌上的字稿，也没有拨动她架上的琴弦，就连盆景中新吐露的花朵，也侥幸逃过一劫。

葡萄架下，橘色乳猫翻着肚皮躺在秋千上晒太阳，若是平日，他必定要把猫惊得老远，但今天，他却只是默默地坐了上去，把小狸奴抱在了怀里。

“我觉得你不对劲。”小芷鸢粉面桃腮，盯着长赢的眼睛，似乎要看透他所有的情绪。

萧长赢目光犹疑了一下，“才，才没有。”

宋芷鸢挨着他坐下，秋千咯吱咯吱地晃荡着。

过了一会儿，萧长赢闷闷地说，“我，我想我爹了。”

“不过，我爹是保家卫国的大将军，怎么能因儿女私情牵绊呢。”

宋芷鸢捂住嘴，差点笑出声，儿女私情可不是这个意思。萧长赢看着像个没心没肺的莽夫，没想到却是个跟屁虫。

眼珠一转，却想到一个报仇的好法子。

“但愿人长久，千里共婵娟。你想你爹，就要告诉他呀。这样吧，你写一封家书给他，他看见一定会开心的。”

萧长赢挠了挠头，显然意动：“我怕我写不好。”

小芷鸢意气风发，“我会写，你若是拜我为师，我就大发慈悲，教你写！”

萧长赢小声叫了一句师父。芷鸢暗喜，当即摆出纸笔，磨砚，六岁的萧长赢尚且握不好笔，写得歪歪扭扭。

芷鸢念：“爹爹，见字如晤……”

“见字如物是什么意思？”

“就是见到了你的字就好像见到了你的人一样。”

“那还是不要见到我的字吧……我的字好丑。你，你替我写！”

“我？”

“你不替我写，我就把你打哭！”

真是可恶的萧长赢！芷鸢心想，上钩了！她提着笔，坏心地，将“吾是小猪”四个字，藏在每句句首，将他念的话，连他用错的词语，也一句一句写上去。

“好了好了，写完了。”

芷鸢吹干笔墨，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。萧长赢小心地接过信纸，看了很久很久，又递回给芷鸢。

小芷鸢心跳得很快，强装着镇定，“可有何处不妥？”

“再把你刚刚念的那句诗加上。我爹要是知道我学了诗，一定会很开心的。”

芷鸢的心放回原处，唇角却勾起来。

“还有，”萧长赢状似不经意，说出心底最在意的话，“我生辰快到了，问他能不能给我回一封信，祝我生辰快乐。”

笔尖在纸上顿出一个墨点。

小芷鸢怔了一瞬，忙说：“这封信花了，我重写一封。”

“不用不用，花了也好，这样比较像小爷的真迹。”萧长赢摆摆手，并不计较。

“不不不，还是重写吧。”芷鸢连忙两笔将纸糊花。

“为什么？”萧长赢不认识，却从她慌忙护住纸的动作，看出了猫腻。

“宋！芷！鸢！”

廊下站立的婢女，看着两位小主人两颗脑袋凑近好一会儿，本觉得奇怪，这下又恢复了追逐打闹的常态，笑着摇了摇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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